那份槐花香
我的老家在村里,院子的东南角就有一棵高大的槐树,每年进了4月份,我最爱做的事就是搬个小马扎,坐在树下眼巴巴看着它。从光秃秃的枝头冒出绿色的嫩芽,再到长出小小的叶片,新绿的叶子舒展开来,就会有一串串的槐花长出来,每串槐花上都有一粒粒的绿萼包裹着白色花瓣的小花苞排列着,像一个个用绿色的睡袋包裹着的胖娃娃一样。“槐花要开了,小馋猫别馋掉牙啦!”奶奶看着双手托腮望着槐树的我笑,摸了摸我的头。
奶奶说得没错,为什么我这么盼望槐花开呢?因为槐花是能吃的,我馋啊!在八十年代初期,物质生活还不太富裕的农村,初春还没有新鲜蔬菜的时节,槐花真可以说是人间美味了!到了4月中下旬,当那绿萼慢慢变成褐色,漫山遍野的槐花就开啦!纯白色的花瓣打着折,淡黄的花蕊中泛着泌人心脾的香气,总能引来嗡嗡叫的小蜜蜂。吃槐花最好是趁着花期尚早的时候采下来,早上的时候花香最浓,这个时候,妈会叫哥上树采槐花。只见哥往手心里吐两口唾沫,腿长脚长的像只猴子一样“噌噌”就爬上了树干,我们在树下眯着眼睛看着他,妈轻声嘱咐:“慢点,小心摔着。”哥从腰带上拿过斧子,三两下就砍断几根枝条扔到树底下,我和姐欢呼一声,马上把枝条拉到一边,拿出早就备好的盆,开始掐槐花、撸槐花。槐花生吃也是可以的,先往嘴里塞一大把!嚼吧,花瓣嫩嫩的,花蕊甜甜的,吃一口,齿颊留香,直叫你停不下来。不能吃饱啊,还要留着肚子吃做熟的槐花呢,我吃够了才住嘴,再拿一点装兜里跑去找小伙伴,在他们羡慕的眼光中把雪白的槐花送给他们,就会收获一个个欣喜的笑容和友情,小小的我,别提多开心了。

哥早把槐树枝砍完了,姐也把槐花摘够了,妈已经烧开了水,准备焯槐花。把洗干净的槐花倒在开水中,笊篱翻几下马上捞出来,沥干了水再倒在盆里,炒上两个家里养的笨鸡蛋打成碎儿放里面,倒上十三香、酱油、盐、香油,最后再挖上几勺猪油,这油不能多,多了就掩盖了槐花的香气了。调好馅以后,拿出去年秋天新磨的玉米面掺上些白面和好,就可以包槐花杂面大包子了。贪玩的我也早早回家在灶边等着,包子放到锅里大火蒸上半个小时,掀开锅盖,一阵带着香味的白气散过,妈先拿一个放到碗里递给我:“给你奶端过去。”我急急忙忙送给奶吃,再急急忙忙跑回来,拿起一个热包子,烫得我来回倒着手哈着气也不放下,掰开外皮,槐花的香气扑鼻而来,来不及细看一口咬下去,香气充盈,满心满肺的舒坦!那份满足感真是无可比拟!我一口气吃了三四个!这槐花不仅能包大包子,还能加在面糊里烙槐花饼,加到米里熬槐花粥......一时间,家家户户灶上都弥漫着槐花的香气。 后来,村里开始推广种蔬菜大棚,各家土地里白色的大棚连成片,很是壮观,爸妈和哥开始忙碌起来。特别是到了冬天,大棚里顶花带刺的黄瓜一根根挂着,红红的西红柿一嘟噜一嘟噜垂着,紫色的茄子长得比小孩的胳膊还粗,辣椒一棵能长十多个......冬天里不但家家户户能吃上新鲜的蔬菜,还能一车车的拉出去卖,乡亲们的日子肉眼可见的一天比一天红火起来。80年代末,冬暖式蔬菜大棚在寿光三元朱村试验成功并推向全国,不仅解决了北方冬季吃不上新鲜蔬菜的问题,而且让更多农民走上了致富路。到了1993年6月份,我上初中的时候,寿光撤县设市,一座一座现代化高楼大厦拔地而起,一些原来的村庄拆迁变成了市区,在各家庭院、乡间地头粗放式生长的槐树,已经被移往公园统一管理。此时,每个人都在为这美好的生活努力向前,哪里会顾上吃槐花呢。 慢慢的,随着寿光市丹河设施蔬菜标准化生产示范园、番茄小镇、现代农业高新技术集成示范区等一批现代农业基地的建成,中国(寿光)国际蔬菜科技博览会已经连续举办了23届,家里的生活已经可以说是“蒸蒸日上”:大棚顶上安装了电动卷(放)帘机,棚里安装了绑定手机的智能监控、温控设备,实现了智能化管理,大大减少了人力需求;家里是按照美丽乡村建设统一规划盖的新房子,装修得不比城市里的楼房差,不但有拖拉机,还买了小汽车,手里存了余钱,更是想吃啥吃啥。“妈,我们什么时候吃槐花啊?”“哪有时间去摘?还要去棚里掐秧、打药,等等吧!”餐桌上越来越丰富,吃的东西多了,就安排不过来了,等想起来吃的时候,却是花期已过。
时间如白驹过隙,现在的我已近不惑之年,有了自己的小家庭,在城市里工作生活,槐花更不好采了,却更加怀念小时候摘槐花的场景。每年的4月份,我仍然会跃跃欲试:“儿子,妈妈带着你去村里摘槐花啊?”儿子抬起眼来:“妈,买点儿得了,费那个劲儿?”好吧,现在生活条件好了,蔬菜品种更多了,槐花也成了稀罕物,得在当季的时候去农贸市场寻找,买回来以后按照小时候的做法做来吃,仍然别有一番风味。而且槐花肉馅包子、槐花饼、拌黄蓿菜等这些小时候的饭食也更多地出现在特色餐饮、星级酒店这种高档场合,作为寿光特色美食登上了大雅之堂,尝一尝,那清香味一如三十年前。 时至今日,我仍然对槐花有份特殊的感情,它不仅是我幼时的美好回忆,同时,更见证了我们的生活。寿光撤县设市这30年来,不仅城市变化日新月异,群众生活也是芝麻开花——节节高,日子越来越好,那份槐花香,不就正是生活的甜蜜吗?我们这些普通人,是寿光撤县设市的参与者,也是寿光未来发展的创造者,为了心中的“中国梦”,还是要“撸起袖子加油干”,那份见证了美好生活的清甜淡雅的槐花香,就是我的动力!